<
y7h4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苍狼与白鹿 > 第89章
    当自己获得一定的成功后,对于蒙古人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呢?假如有朝一日,蒙古苍狼的脚爪被拴上了这种锁链,他们还能如当初那样奔走如风,侵略如火吗?

    这样的念头也仅仅是在他的脑际略为留驻,随即就一闪而过,让位于这场实实在在发生在眼前的殊死决战。在这场决定两个民族兴衰存亡的大决战中,任何一丝半毫的分神都可能酿成不可估量的恶果。

    蒙古军的突击以兀鲁兀惕与忙忽惕二族率先发起冲锋开始。忽亦来死后,铁木真认命主儿扯歹代理了他的指挥权。基于两族之间长久以来建立的友好关系,他的权威得到了忙忽惕一族的认同。在他的带领下,这两支配合默契的部队如同两只啃食向汪罕心脏的大蛇般牢牢得咬住了克烈亦惕的肉,狠狠得吸食着他们的血,紧紧得绞缠着他们的咽喉!这已经不是在作战,而是单方面的屠杀。主儿扯歹手舞在开战前夜已经被部下磨得雪亮飞快的大刀,宛如削瓜切菜般切割着他所能及的任何生命。在他砍掉第一个敌人头颅时,口中喊着自己的名字,而第二个人被劈为两段的时候,又高呼着亡故的战友忽必来的名字。他身旁的护卫们知道,这一个敌人是他替忽必来杀的。他一个人在完成着两个人的战争。对他来说,忽必来永远不会死亡,永远活在自己的心中,燃烧着他那颗吞噬克烈亦惕的狼之心!

    “兀鲁兀惕来了,忙忽惕也来了,他们会生吞我们啊。”

    看到黑旗与花旗的克烈亦惕人无不惊惶失措,红柳林前的恶战使这两支战神后裔的恐怖战绩化作他们脑海中永远难以清除的恶梦。当初在居于优势的情况之下尚且难以匹敌,更何况是今日这等颓势之下,谁与争锋?!

    其实何止是他,每一只参战的蒙古狼无不如此,对汪罕的诸般劣迹的憎恨让他们斗志在炽烈地燃烧着,飞腾的烈焰化作尽情挥洒的战技。横冲直撞地闯入,淋漓尽致地斩杀,摧枯拉朽地蹂躏,狂飚猛进的突击,化战场为屠场,视敌手为血食。这哪里是一场战争,分明是狼群们的一场盛宴!复仇之盛宴!

    当各路蒙古军冲上此前铁木真与汪罕共同明誓的山岗之时,汪罕麾下的各路人马才集合起来,仓促应战。狼群们发出激烈的狂啸,猛扑而去,无情地撕咬着他们的血肉。只儿斤被吞噬、土绵土别干被击破、斡栾董合亦惕被消灭……最后,连汪罕的护卫队也被迫节节败退。克烈亦惕人完全被蒙古群狼的杀机所震慑,许多部队在几乎连最基本的战力都未能发挥的状态下就已化作了铁蹄下的血泥红烟,毫无孑遗!

    有着克烈亦惕第一勇将之称的必勒格别乞妄图凭借一己的奋战扭转溃败的战局。他率领着尚可保持战斗队形的部下扼守住山岗前通往汪罕本阵的路口,死命抵抗着如潮而来的狼群。很快,只儿斤族的合答黑把阿秃儿率领残部加入了进来,打算与他并肩抗战。

    “合答黑啊,你的任务不应该在这里!”

    必勒格挥出一刀,击退了对面同时攒刺过来的两支长枪后,大声对他喊道。

    “你要我做什么?”

    合答黑手上不停地战斗着,同时大声回应着。

    “去保护主上吧!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千万不能让主上的身边没有一个可用之人!”

    “好吧!我去保护他,这里就拜托你了!”

    合答黑应承着,迅速退出了阻击的战列,向岗下的金色宫帐方向退去。

    必勒格见他去了,这才完全放下心来,以必死之心击退了狼群连续不断地进攻。直到他遇到了者别。这位神箭手从远处射来的一箭正中他的肩窝,然后飞马冲上来,与之交战。

    二十几个回合之后,两位勇者之中的一人终于翻身落马,结束了自己奋战的一生。必勒格别乞——这克烈亦惕最后的战士将自己的热血洒在蒙古狼群的前进途中。

    战至天黑,残存的克烈亦惕军被彻底压缩围困在一个山谷之中,前后隘口都被蒙古军牢牢堵住,一度不可一世的草原之雄克烈亦惕仅仅在一天之中便从王座之巅跌入失败的深谷,变成了麻袋中的老鼠,穷途末路,无处逃遁。

    铁木真命令暂时停止攻击,除封锁谷口的部队之外,全部就地宿营休息,毕竟是百年之寇,急切间剿除也不现实。同时,他也想到,之后的战斗会遭到守军的强烈抵抗,正所谓困兽犹斗,逼得紧了,难免遭其反噬。

    果然,次日的攻击变得艰难起来。克烈亦惕残部经过一夜的喘息,无论从组织还是斗志都得到了一定的恢复。这一战便是两天两夜,攻防双方都付出了极大的牺牲。谷中的一块石头,一株草木,都成为了双方反复争夺的场所,无数的生命随着鲜血的流失而升腾、飞旋,飘向苍冥深处……——

    (1)音:arghal-ge&ouml;gi。arghal意为“干牛粪”,是牧民们的主要燃料。ge&ouml;gi意为“小钩”

    第二篇奔行的苍狼第三十八章告别汪罕

    晨雾初散,战火未熄。数百个曾经从属于克烈亦惕的部落营地在燃烧。这是蒙古人的复仇之火,铁木真的愤怒之火。多年来横行草原的一大强势,从来只会宰割战败者骨肉的克烈亦惕人,随着被困于山谷中的汪罕军势的总崩溃而悲情上演了其在草原争霸这出大戏的最终退场,在蒙古人燃起的毁灭之火中黯然消失于历史舞台。

    做为战胜者的铁木真,安详得乘跨着银白色骟马,立于象征蒙古王权的九节白旄大纛之下,背后是曾经属于汪罕的用九匹骏马牵引得金色宫帐车。曾经属于克烈亦惕汗的全部荣耀、权力、财富与领地,如今都成为了这位新征服者的囊中之物。然则,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以二十年的浴血苦战与惨淡经营为代价的。

    铁木真微瞌双目,侧耳倾听,在那些胜利的欢呼与喜笑中,依稀可以听到许多不同的声音。哦,那是无数英魂在歌唱、在叹息、在长啸。那些曾经与自己披尖执锐,共赴生死却再也没能站起来的朋友与部下;那些与自己抗争不惜,决不妥协的敌手与对头;那些死于刀兵的男女老幼们;他们都在为这个日子抒发着属于自己的独特感受。二十年的争战,二十年搏杀,拼出了一位草原上唯一的可汗,拼出了一个蒙古人的强大帝国。做为这个帝国的缔造者,自己的脚下所流淌的血足以似斡难河水般浮起根根木杵,踩着的白骨堆积起来,应该会超过不儿罕神山的巅峰。正是这些,却是将自己推上了历代蒙古汗所无法岂及的峰顶浪尖的原动力与铺路石。

    各路人马纷纷派来通信兵打断了铁木真的无边思绪,从他们逞报的战绩中,铁木真没有得到汪罕父子的确切下落,活没有见人,死不曾见尸,由此可见,这对父子已经逃离了战场,此时不知正在何处凄惶流浪着。铁木真甚至可判断出,汪罕必然会向西或西南逃去,向哈剌契丹或者唐兀惕人借兵,希翼着卷土重来。但是铁木真并不担心这些——汪罕毕竟年纪老迈,且声名不佳,从以前的历次经验来看,如无自己以及父亲相助,周边诸国对其采取的皆是漠视态度。至于桑昆,虽然尚在壮年,却不过是庸碌之辈,不足为患。因此,对这样的消息他听过也就算了,只是命者别率一哨轻骑做象征性的追赶,而铁木真自己则分派各支人马进驻黑林地区的各个克烈亦惕营地,收集战果。

    对克烈亦惕部,铁木真的战后处置政策与此前对蔑儿乞惕、泰亦赤兀惕以及塔塔儿等部的方式是有所不同的。他不打算杀光所有克烈亦惕男人,而是打算收编他们,成为自己的部下。早在当年初到黑林之时,铁木真便对这一种族的那种坚韧沉毅的性格相当欣赏,甚至在管理自己的部民时,也吸收了克烈亦惕式的管理方式。况且,这个部族中有象只儿斤、土绵土别干、斡栾董合亦惕等等以勇敢善战而著名的氏族,将他们编入蒙古军中,将大大提升已方的战力,从而弥补这场大战所造成的损失。在剿灭克烈亦惕后,铁木真的目光已经从眼前的战场转移开来,投射向杭爱山后的另一支草原强势——乃蛮人的身上。几年前,当他与汪罕联合跨越杭爱山,击败乃蛮二王子之一的不亦鲁黑汗后,另一王子塔阳汗的势力却因此而膨胀起来,几乎完全恢复了当年亦难赤必格勒汗时代的旧观。就连那位曾经在杭爱山前险些置自己于死地的可克薛兀撒卜剌黑也率军投靠了他。所幸者,塔阳却似乎并不具备象他父亲亦难汗的那种野望与能力,自从规复旧领后,便自守其疆,对混战不休的东部蒙古表现出一副毫无兴趣的样子。然则,令铁木真不安的是近期传来的关于以札木合为首的各支反蒙古势力残部——包括铁木真的两位亲属阿勒坛与忽察儿——已经投靠于塔阳麾下的消息。这个消息是沈白在包围汪罕军于山谷的当夜传递过来的。

    战斗刚刚结束,铁木真立即召集众将议事。连日的奋战令这些蒙古群狼之中的菁英之士们身心俱疲,但是,战胜强敌的喜悦之情如烈火般在他们的心中烈烈燃烧,亢奋的火焰几欲夺眶而出。铁木真暗想,这是一些永不知道满足的苍狼,即使自己现在就发出远征令,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出击。于是,他大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征服克烈亦惕后,今年内不再动兵,但是明年一定要翻越杭爱山。”

    “是因为札木合逃到了乃蛮人那里了吧?”

    合撒儿即使在极度疲劳中亦不失平日的冷静与敏锐,他立刻了解了兄长的意图。

    “有这个原因,但并不完全是。”铁木真话音略顿片刻,续道,“我们即使打败了汪罕,吞噬了塔塔儿与泰亦赤兀惕,也不过是平息了内讧而已,看我们的士兵,衣不蔽体;再看我们的牧民,每天照样要为生计而烦忧。